卷第九十七 異僧十一

《太平廣記》——李昉等十四人

  • 秀襌師
  • 義福
  • 神鼎
  • 廣陵大師
  • 和和
  • 空如禪師
  • 僧些
  • 阿足師
  • 鑒師
  • 從諫

秀襌師

天宮寺秀禪師者,俗姓汴州陳留人,習禪精苦。初至荆州,後移此寺,深爲武太后所敬禮。玄鑒默識,中若符契。長安中入京,住資聖寺。忽戒禪院弟子滅燈燭,弟子留長明燈,亦令滅之。因説:「火災難測,不可不備。嘗有寺家不備火燭,佛殿被災。又有一寺鍾樓遭火,一寺經藏焚爇,殊可痛惜。」寺衆不知其意,至夜失火,果焚佛殿、鍾樓及經藏三所。唐玄宗在藩時,常與諸王俱詣作禮,留施一笛。玄宗出後,召弟子曰:「謹掌此,後有要時,當獻上也。」及玄宗登極,達摩等方悟其言,取笛以進。秀師年百歲,卒於此寺,瘞於龍門山,道俗奔赴數千人,燕國公張説爲其碑文。出《西京記》即《兩京新記》。

義 福

開元中,有僧義福者,上黨人也。梵行精修,相好端潔,搢紳士庶,翕然歸依。嘗從駕往東都,所歷郡縣,人皆傾向,擅施巨萬,「擅」《明皇雜録》作「檀」,按「檀施」是。皆委之而去。忽一旦召其學徒,告己將終。兵部侍郎張均、中書侍郎嚴挺之、刑部侍郎房琯、禮部侍郎韋陟,常所禮謁,是日亦同造焉。義福乃昇座,爲門徒演法,乃曰:「吾没於是日,當以訣别耳。」久之,曰:「某宿歲餌金丹,爾來未嘗臨喪。」言訖,遂潛去。義福忽謂曰:「某與張公遊有數年矣,有非常之咎,名節皆虧,向來若終法會,足以免難,惜哉!」乃攜之手曰:「必爲中興名臣,公其勉之。」言訖而終。及禄山之亂,張均陷賊庭,授僞署,房琯贊兩朝,竟立大節。出《明皇雜録》

神 鼎

神鼎師不肯剃頭,食醬一斗。每巡門乞物,得粗布破衣亦著,得細錦羅綺亦著。於利真師座前聽,「真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貞」,下同。真師曰:「萬物定否?」曰:「定。」曰:「闍梨言若定,何因高岸爲谷,深谷爲陵;「谷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壑」。有死即生,有生即死;萬物相糾,六道輪迴?何得爲定耶!」曰:「萬物不定。」曰:「若不定,何不喚天爲地,喚地爲天,喚月爲星,喚星爲月,何得爲不定?」無以應之。時張文成見之,謂曰:「觀法師即是菩薩行人也。」曰:「菩薩得之不喜,失之不悲,打之不怒,罵之不嗔,此乃菩薩行也。今乞得即喜,不得即悲,打之即怒,罵之即嗔。以此論之,去菩薩遠矣。」出《朝野僉載》

廣陵大師

貞元中,有一僧客於廣陵,亡其名,自號「大師」,廣陵人因以「大師」呼之。大師質甚陋,好以酒肉爲食。常以繐裘,「繐」《宣室志》作「弊」。盛暑不脱,由是蚤蟣聚其上。僑居孝感寺,獨止一室。每夕闔扉而寢,率爲常矣。性狂悖,好屠犬彘,日與廣陵少年鬭毆,或醉臥道傍。廣陵人俱以此惡之。

有一少年以力聞,常一日,少年與人對博,大師大怒,以手擊其博局盡碎。少年曰:「騃兒,何敢逆壯士耶!」大師且罵而唾其面,於是與少年鬭擊,而觀者千數,少年卒不勝,竟遯去。自是廣陵人謂大師有神力。大師亦自負其力,往往剽奪市中金錢衣物,市人皆憚其勇,莫敢拒。後有老僧召大師至,曰:「僧當死心奉戒,奈何食酒肉、殺犬彘,剽奪市人錢物,又與少年同毆擊,豈僧人之道耶?一旦吏執以聞官,汝不羞天耶?」大師怒罵曰:「蠅蚋徒嗜羶腥耳,安能知龍鶴之心哉!然則吾道亦非汝所知也。且我清其中而混其外者,豈若汝齪齪無大度乎!「齪齪」《宣室志》作「齷齪」。」老僧卒不能屈其詞。

後一日,大師自外來歸,既入室,閉戶。有於門隙視者,大師坐於席,有奇光自眉端發,晃然照一室。觀者奇之,具告群僧,群僧來,見大師眉端之光,相指語曰:「吾聞佛之眉有白毫相光,今大師有之,果佛矣。」遂相率而拜。至明日清旦,群僧俱集於庭,候謁廣陵大師,比及開戶,而廣陵大師已亡去矣。群僧益異其事,因號大師爲「大師佛」焉。出《宣室志》

和 和

代國公主滎陽鄭萬鈞,數年無子。時有僧和和者,如狂如愚,衆號爲聖,言事多中。住大安寺,修營殿閣。和和常至公主家,萬鈞請曰:「吾無嗣,愿得一子,惟師降恩,可得乎?」師曰:「遺我三千疋絹,主當誕兩男。」如言施之。和和取絹付寺,云修功德。乃謂曰:「主有娠矣。吾令二天人下,爲公主作兒。」又曰:「公主腹小,能併娠二男乎?吾當使同年而前後耳。」公主遂娠。年初、歲終,各誕一子,長曰潛耀,少曰晦明,皆美丈夫,博通有識焉。出《紀聞》

空如禪師

空如禪師者,不知何許人也。少慕修道,父母議婚,「議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抑」。以刀割其勢乃止。後成丁,徵庸課,遂以麻蠟裹臂,以火爇之,成廢疾。「成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遂成」。陸渾山坐蘭若,虎不暴「暴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爲暴」。山中偶見野猪與虎鬭,以藜杖揮之,曰:「檀越不須相爭。」即弭耳分散。人皆敬之,無敢媟者。「媟」《朝野僉載》作「議」。出《朝野僉載》

僧 些

貞元初,荆州有狂僧,其名者,善歌《河滿子》。常遇伍伯,乘醉於途中辱之,令歌,僧即發聲,其詞皆陳伍伯從前隱慝也,伍伯驚而自悔。出《酉陽雜俎》孫潛校本作「出《朝野僉載》」,不見於今本《朝野僉載》。

阿足師

阿足師者,莫知其所來,形質痴濁,神情不慧,時有所言,靡不先覺。居雖無定,多寓閿鄕。憧憧往來,爭路禮謁,山嶽檀施,曾不顧瞻。人或憂疾,獲其指南者,其驗神速。

陝州有富室張臻者,財積鉅萬,止有一男,年可十七,生而愚騃,既攣手足,復懵語言,惟嗜飲食,口如溪壑。父母鍾愛,盡力事之,迎醫求藥,不遠千里。十數年後,家業殆盡。或有謂曰:「阿足賢聖,見世諸佛,何不投告,希其痊除?」與其妻,來抵閿鄕,叩頭抆淚,求其拯濟。阿足久之,「久之」《全唐五代筆記》據《宋高僧傳》卷一九《唐虢州閿鄕阿足師傳》補作「瞑目久之」。曰:「汝寃未散,尚須十年。愍汝勤虔,爲汝除去。」即令選日,於河上致齋,廣召衆多,同觀度脱。仍令齎致其男,亦赴道場。時衆謂神通,而觀者如堵。跂竦之際,阿足則指壯力者三四人,扶拽其人,投之河流。洎舉會之人,莫測其爲。阿足顧謂曰:「爲汝除災矣。」久之,其子忽於下流十數步外,立於水面,戟手於其父母曰:「與汝寃仇,宿世緣業。賴逢聖者,遽此解釋。儻或不然,未有畢日。」挺身高呼,都不愚痴。須臾沈水,不知所適。出《集異記》

鑒 師

元和初,有長樂馮生者,家於,以明經調選於天官氏,是歲,見黜於有司,因僑居長安中。

有老僧,其名者,一日來詣生,謂生曰:「汝,吾姓也。」因相與往來,近歲餘。及尉於東越,既治裝,鑒師負笈來,告去。問曰:「師去安所詣乎?」鑒師曰:「我廬於靈巖寺之西廡下且久。其後遊長安中,至今十年矣,幸得與子相遇。今將歸故居,故來告别。然吾子尉於東越,道出靈巖寺下,當宜一訪我也!」生諾曰:「謹受教。」

後數月,馮生長安之任,至靈巖寺門,立馬望曰:「豈非鑒師所居寺乎?」即入而詣焉。時有一僧在庭,生問曰:「不知鑒師廬安在?吾將詣之。」僧曰:「吾曹數輩,獨無其名者。」生始疑異,默而計曰:「鑒師信士,豈欺我耶?」於是獨遊寺庭,行至西廡下,忽見有群僧畫像,其一人狀同鑒師,生大驚曰:「鑒師果異人也,且能神降於我。」因慨然泣下者久之。視其題曰:「馮氏子,吴郡人也。年十歲學浮圖氏法,以道行聞。卒年七十八。」閲其題,益異之。出《宣室志》

從 諫

東都敬愛寺北禪院大德從諌,姓張氏南陽人,徙居廣陵,爲土著姓。身長八尺,眉目魁奇。越壯室之年,忽頓悟真理,遂捨妻子,從披削焉。於是研精襌觀,心境明白。不逾十載,耆年宿德,皆所推服。及來洛師,遂止敬愛寺。既年德並成,緇黄所宗,每赴供皆與賓頭盧尊者對食,其爲人天欽奉若此。

唐武宗嗣曆,改元會昌,愛馭鳳驂鶴之儀,薄點墨降龍之教,乃下郡國毁塔廟,令沙門復初。諫公乃烏帽麻衣,潛於皇甫枚之温泉别業。後岡上喬木駢鬱,巨石砥平,諫公夏日常於中入寂,或補毳事。忽一日,饋雲駃雨,霆撃石傍大檀。雨至,諸兄走往林中,諫公恬然趺坐,若無所聞者。諸兄致問,徐曰:「惡畜生而已。」至大中初,宣宗復興内教,諫公東都故居。其子自廣陵來觀,適與遇於院門,威貌崇嚴,不復可識,乃拜而問從諫大德所居。諫公指曰:「近東頭。」其子既去,遂闔門不出,其割裂愛網又如此。

咸通丙戌歲夏五月,忽遍詣所信嚮家,皆謂曰:「善建福業,貧道秋初當遠行,故相别耳。」至秋七月朔,清旦,盥手焚香,念慈氏如來。遂右脇而臥,呼門人玄章等戒曰:「人生難得,惡道易淪。唯有歸命釋尊,勵精梵行,龍花會上,當復相逢。生也有涯,與爾少别。」是日,無疾奄化,年有八十餘矣。玄章等奉遺旨,送屍於建春門尸陀林中,施諸鳥獸。三日復視之,肌貌如生,無物敢近,遂覆以餅餌。經宿有狼狐跡,唯啗餅餌,而豐膚宛然。乃依天竺法暗維訖,收餘燼,起白塔於道傍,春秋奉香火之薦焉。出《三水小牘》
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