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九 神仙九

《太平廣記》——李昉等十四人

  • 李少君
  • 孔元方
  • 王烈
  • 焦先
  • 孫登
  • 吕文敬
  • 沈建

李少君

李少君者,人也。漢武帝招募方士。少君安期先生得神丹爐火之方,家貧,不能辦藥,謂弟子曰:「老將至矣,而財不足,雖躬耕力作,不足以致辦。今天子好道,欲往見之,求爲合藥,可得恣意。」乃以方上帝,云:「丹砂可成黄金,金成服之,昇仙。臣常遊海上,見安期先生,食棗大如瓜。」天子甚尊敬之,賜遺無數。

少君嘗與武安侯飲食,座中有一老人,年九十餘,少君問其名,乃言曾與老人祖父遊夜,見小兒從其祖父,吾故識之,時一座盡驚。又少君武帝有故銅器,因識之曰:「齊桓公常陳此器於寢座。」帝按言觀其刻字,果之故器也,因知少君是數百歲人矣。視之如五十許人,面色肌膚,甚有光澤,口齒如童子。王公貴人,聞其能令人不死,莫不仰慕,所遺金錢山積。少君乃密作神丹,丹成,謂帝曰:「陛下不能絶驕奢,遣聲色,殺伐不止,喜怒不勝,萬里有不歸之魂,市曹有流血之刑,神丹大道,未可得成。」乃以少藥方與帝。少君便稱疾。是夜,帝夢與少君俱上嵩高山,半道,有使者乘龍持節雲中來,言太乙少君。帝遂覺,即使人問少君消息,且告近臣曰:「朕昨夢少君捨朕去。」少君乃病困,帝往視之,并使人受其方,事未竟而卒。帝曰:「少君不死,故化去耳。」及殮,忽失屍所在,中表衣悉不解,如蟬蜕也。帝猶增嘆,恨求少君不勤也。

少君與朝議郞董仲躬相親愛。仲躬宿有疾,體枯氣少。少君乃與其成藥二劑。并其方,用戊己之草,後土脂,黄精根,獸沈先,莠之根,百卉花釀,亥月上旬,合煎銅器中,使童子沐浴潔淨,調其湯火,使合成鷄子,三枚爲程。服盡一劑,身體便輕;服三劑,齒落更生;五劑,年壽長而不復傾。仲躬爲人剛直,博學五經,然不達道術,笑世人服藥學道,頻上書諫武帝,以爲人生則命,衰老有常,非道術所能延。意雖見其有異,將爲天性,非術所致,得藥竟不服,又不問其方。少君去後數月,仲躬病甚。常聞武帝説前夢,恨惜少君仲躬少君所留藥。試服之,未半,乃身體輕壯,其病頓愈;服盡,氣力如年少時,乃信有長生不死之道。解官,行求道士,問其方,竟不能悉曉。仲躬唯得髮不白,形容盛甚,年八十餘乃死。囑其子道生曰:「我少得少君方藥,初不信,事後得力,無能解之,懷恨于黄泉矣。汝可行求人間方術之事,解其方意,長服此藥,必度世也。」

時有文成將軍,亦得少君術。事武帝,帝後遣使誅之,文成謂使者曰:「爲吾謝帝,不能忍少日而敗大事乎?帝好自愛,後三十年,求我於成山,方共事,不相怨也。」使者還,具言之。帝令發其棺視之,無所見,唯有竹筒一枚。帝疑其弟子竊其屍而藏之,乃收捕,撿問其跡,帝乃大悔誅文成。後復徵諸方士,更於甘泉太乙,又别設一座祀文成,帝親執禮焉。出《神仙傳》

孔元方

孔元方許昌人也。常服松脂茯苓松實等藥,老而益少,容如四十許人。郄元節左元放,皆爲親友,俱棄五經當世之人事,專修道術。元方仁慈,惡衣蔬食,飲酒不過一升,年有七十餘歲。道家或請元方會同飲酒,次至元方元方作一令,以杖拄地,乃手把杖倒竪,頭在下,足向上,以一手持盃倒飲,人莫能爲也。元方有妻子,不畜餘財,頗種五穀。時失火,諸人並來救之,出屋下衣糧牀几,元方都不救,唯箕踞籬下視火。其妻促使元方助收物,元方笑曰:「何用惜此。」又鑿水邊岸,作一窟室,方廣丈餘,元方入其中斷穀,或一月兩月,乃復還,家人亦不得往來。窟前有一栢樹,生道後棘草間,委曲隱蔽。弟子有急,欲詣元方窟室者,皆莫能知。後東方有一少年,姓,好道,伺候元方,便尋窟室得見。曰:「人來,皆不能見我,汝得見,似可教也。」乃以素書二卷授之曰:「此道之要言也,四十年得傳一人。世無其人,不得以年限足故妄授。若四十年無所授者,即八十年而有二人。可授者,即二人。可授不授爲『閉天道』;不可授而授爲『泄天道』,皆殃及子孫。我已得所傳,吾其去矣。」乃委妻子入西嶽。後五十餘年,暫還鄕里,時人尚有識之者。出《神仙傳》《神仙傳校釋》版文字略於本條。

王 烈

王烈者,字長休邯鄲人也。常服黄精及鉛,年三百三十八歲,猶有少容。登山歷險,行步如飛。少時本太學書生,學無不覽,常與人談論五經百家之言,無不該博。中散大夫譙國嵇叔夜甚敬愛之,數數就學。共入山遊戲採藥。後獨之太行山中,忽聞山東崩圮,殷殷如雷聲。不知何等,往視之,乃見山破石裂數百丈,兩畔皆是青石,石中有一穴口,經闊尺許,中有青泥流出如髓。取泥試丸之,須臾成石,如投熱蠟之狀,隨手堅凝。氣如粳米飯,嚼之亦然。合數丸如桃大,因携少許歸,乃與叔夜曰:「吾得異物。」叔夜甚喜,取而視之,已成青石,擊之𤩧𤩧如銅聲。叔夜即與往視之,斷山以復如故。河東抱犢山中,見一石室,室中有石架,架上有素書兩卷。取讀,莫識其文字,不敢取去。却着架上。暗書得數十字形體,以示盡識其字。喜,乃與共往讀之。至其道徑,了了分明。比及,又失其石室所在。私語弟子曰:「叔夜未合得道故也。」又按《神仙經》云,神山五百年輒開,其中石髓出,得而服之,壽與天相畢。前得者必是也。

河東聞喜人,多累世奉事者。永寧年中,出洛下,遊諸處,與人共戲鬭射。挽二石弓,射百步,十發矢,九破的。一年復去。又張子道者,年九十餘,拜平坐受之。座人怪之,子道曰:「我年八九歲時見,顔色與今無異,吾今老矣,猶有少容。」後莫知所之。出《神仙傳》《神仙傳校釋》版文字略於本條。其所記得石髓、石室見《素書》以及有關嵇康事,爲《晉書》卷九二《嵇康傳》所採用。

焦 先

焦先者,字孝然河東人也,在鄕累歲,年一百七十歲。常食白石,以分與人,熟煮如芋食之。日日入山伐薪以施人,自村頭一家起,周而復始。負薪以置人門外,人見之,鋪席與坐,爲設食,便坐,亦不與人語。負薪來,如不見人,便私置於門間,便去,連年如此。及受禪,居河之湄,結草爲庵,獨止其中。不設牀席,以草蓐襯坐,其身垢汙,濁如泥潦。或數日一食,行不由徑,不與女人交游。衣弊,則賣薪以買故衣着之,冬夏單衣。太守董經,因往視之,又不肯語。益以爲賢。後遭野火燒其庵,人往視之,見危坐庵下不動,火過庵燼,方徐徐而起,衣物悉不焦灼。又更作庵,天忽大雪,人屋多壞,庵倒。人往不見所在,恐已凍死,乃共拆庵求之,見熟臥於雪下,顔色赫然,氣息休休,如盛暑醉臥之狀。人知其異,多欲從學道,曰:「我無道也。」或忽老忽少,如此二百餘歲,後與人别去,不知所適。所請者竟不得一言也。出《神仙傳》

孫 登

孫登者,不知何許人也。恆止山間,穴地而坐,彈琴讀《易》。冬夏單衣,天大寒,人視之,輒被髮自覆身,髮長丈餘。又雅容非常,歷世見之,顔色如故。市中乞得錢物,轉乞貧下,更無餘資,亦不見食。時楊駿爲太傅,使傳迎之,問訊不答。駿遺以一布袍,亦受之。出門,就人借刀斷袍,上下異處,置於駿門下,又復斫碎之。時人謂爲狂,後乃知駿當誅斬,故爲其象也。駿録之,不放去,乃卒死。駿給棺,埋之於振橋。後數日,有人見董馬坡,因寄書與洛下故人。嵇叔夜有邁世之志,曾詣不與語。叔夜乃扣難之,而彈琴自若。久之,叔夜退,曰:「少年才優而識寡,劣於保身,其能免乎?」俄而叔夜竟陷於大辟。叔夜善彈琴,於是彈一絃之琴,以成音曲。叔夜乃嘆息絶思也。出《神仙傳》《神仙傳校釋》卷六校釋一言出「卷六」,誤。

吕文敬

吕恭,字文敬,少好服食。將一奴一婢於太行山中採藥。忽見三人在谷中,問曰:「子好長生乎,乃勤苦艱險如是耶?」曰:「實好長生,而不遇良方,故採服此藥,冀有微益耳。」一人曰:「我姓,字文起。」次一人曰:「我姓,字文陽。」次一人曰:「我姓,字文上。」三人皆太清太和府仙人也。「時來採藥,當以成新學者。公既與我同姓,『文』字得吾半支,此是公命當應常生也。若能隨我採藥,語公不死之方。」即拜曰:「有幸得遇仙人,但恐暗塞多辠,不足教授耳。若見采收,是更生之愿也。」即隨仙人去二日,乃授秘方一首,因遣去曰:「可視鄕里。」即拜辭,三人語曰:「公來二日,人間已二百年矣。」歸家,但見空宅,子孫無復一人也。乃見鄕里數世後人趙輔者,問吕恭家人皆何所在。曰:「君從何來,乃問此久遠人也?吾昔聞先人説云,昔有吕恭者,持奴婢入太行山採藥,遂不復還,以爲虎狼所食,已二百餘年矣。有數世子孫吕習者,居在城東十數里,作道士,民多奉事之,推求易得耳。」言,到家,扣門問訊。奴出,問公從何來,曰:「此是我家,我昔隨仙人去,至今二百餘年。」聞之驚喜,跣出拜曰:「仙人來歸,悲喜不能自勝。」因以神方授而去。已年八十,服之即還少壯,至二百歲,乃入山中。子孫世世不復老死。出《神仙傳》

沈 建

沈建丹陽人也,世爲長吏。獨好道,不肯仕宦,學道引服食之術、還年却老之法。又能治病,病無輕重,治之即愈。奉事之者數百家。嘗欲遠行,寄一婢三奴、驢一頭、羊十口,各與藥一丸。語主人曰:「但累屋,不煩飲食也。」便去。主人大怪之曰:「此客所寄十五口,不留寸資,當若之何?」去後,主人飲奴婢,奴婢聞食氣,皆逆吐不用;以草飼驢羊,驢羊避去不食,或欲抵觸,主人大驚愕。百餘日,奴婢體貌光澤,勝食之時,驢羊皆肥如飼。去三年乃還,各以藥一丸與奴婢驢羊,乃飲食如故。遂斷穀不食,輕舉飛行。或去或還,如此三百餘年,乃絶跡,不知所之也。出《神仙傳》
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