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一百四十 徵應六邦國咎徵

《太平廣記》——李昉等十四人

  • 大星
  • 火災
  • 水災
  • 僧一行
  • 汪鳳
  • 僧普滿
  • 秦城芭蕉
  • 睿陵僧
  • 興聖觀
  • 駱駝杖
  • 朱來烏
  • 聖善寺
  • 蕃中六畜
  • 耶孤兒
  • 胡王

孫本本卷小目如下:

大星 火災 水災 僧一行 江鳳 僧普滿 朱來鳥 赤虹 五色雲 突厥 神撼縧 文星 聖善寺 峴陽池 雨雹 金山寺 太平寺 葉戲 寢殿 牛毛

其中「朱來鳥」、「赤虹」、「五色雲」、「突厥」、「神撼縧」、「文星」、「聖善寺」、「峴陽池」、「雨雹」、「金山寺」、「太平寺」、「葉戲」、「寢殿」、「牛毛」等十四條均有目無文。本卷「朱來鳥」、「聖善寺」、「蕃中六畜」、「耶孤兒」、「胡王」均爲輯補之文。

大 星

開元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夜,大流星如甕,或如盆大者,貫北斗,並西北落。小者隨之無數。天星盡搖,至曉乃止。七月,襄王崩,謚殤帝。十月,吐蕃隴右,掠羊馬,殺傷無數。其年六月,大風拔樹發屋,長安街中樹連根出者十七八。長安城初建,將作大匠高熲所植槐樹,殆三百餘年,至是拔出。終南山竹開花結子,綿亙山谷,大小如麥。其歲大饑,其竹並枯死。嶺南亦然,人取而食之。醴泉雨麪如米顆,人可食之。後漢襄楷云:「國中竹栢枯者,不出三年,人主當之。人家竹結實枯死者,家長當之。」終南竹花枯死者,開元四年而太上皇崩。出《朝野僉載》

火 災

開元五年,二州復有火災,晝日人見火精赤燉燉,所詣即火起。東晉時,王弘吴郡太守,亦有此災。撻部人,將爲不慎,後坐廳事,見一物赤如信幡,飛向人家舍上,俄而火起,方知變不復由人,遭爇人家遂免笞罰。出《朝野僉載》

水 災

開元八年,契丹叛,關中兵救營府,至澠池缺門,營於穀水側。夜半水漲,漂二萬餘人,唯行綱夜樗蒲不睡,據高獲免,村店並没盡。上陽宮中水溢,宮人死者十七八。其年,京興道坊一夜陷爲池,没五百家。初鄧州三鵶口見二小兒以水相潑,須臾,有大蛇十圍已上,張口向天。人或有斫射者,俄而雲雨晦冥,雨水漂二百家,小兒及蛇不知所在。出《朝野僉載》

僧一行

開元十五年,一行禪師臨寂滅,遺表云:「他時慎勿以宗子爲相,蕃臣爲將。」後李林甫擅權於内,安禄山弄兵於外,東都爲賊所陷。天寶中,樂人及閭巷好唱《胡渭州》,以回紇爲破,後逆兵馬,竟被回紇擊破。國家興廢,潛見於樂音。時兩京小兒,多將錢攤地,於穴中更爭勝負,名曰「投」。後士庶果投身於庭。兩京童謡曰:「不怕上蘭單,唯愁答辯難。無錢求案典,生死任都官。」及尅復,諸舊僚朝士,繫於三司獄,鞠問罪狀,家産罄盡,骨肉分散,申雪無路,即其兆也。出《廣德神異録》

汪 鳳

蘇州吴縣汪鳳,宅在通津,往往怪異起焉。不十數年,之妻子洎僕使輩,死喪略盡。居不安,因貨之同邑盛忠居未五六歲,其親戚凋隕,又復無幾。大憂懼,則損其價而摽貨焉。人皆知其故,久不能售。

邑胥張勵者,家富於財,群從彊大,爲邑中之蠹横,居與同里。每旦詣曹,路經其門,則遥見二青氣,粗如箭簳,而緊鋭徹天焉。謂寶玉之藏在下,而精氣上騰也,不以告人,日日視之。因詣,請以百緡而交關焉。尋徙入,復晨望,其氣不衰。於是大具畚鍤,發其氣之所萌也。掘地不六七尺,遇盤石焉。去其石,則有石櫃,雕鐫製造,工巧極精,仍以鐵索周匝束縛,皆用鐵汁固縫,重以石灰密封之。每面各有朱記七窠,文若繆篆,而又屈曲勾連,不可知識。即加鉗鎚,極力開拆。石櫃既啓,有銅釜,可容一斛,釜口銅盤覆焉,用鉛錫錮護。仍以紫印九窠,迴旋印之,而印文不類前體,而全如古篆,人無解者。拆去銅盤,而釜口以緋繒三重冪之。纔揭起,忽有大猴跳而出,衆各驚駭,無敢近者。久之,超踰而莫知所詣。因視釜中,乃有石銘云:「禎明元年七月十五日,茅山道士鮑知遠囚猴神於此。其有發者,發後十二年,胡兵大擾,六合烟塵,而發者俄亦族滅。」「禎明」即陳後主叔寶年號也。天寶二年十月發,至十四年冬,禄山起戎,自是周年,勵家滅矣。出《集異記》李劍國《唐五代志怪傳奇敘録》謂事在吳縣而文甚怪誕,疑爲陸勳《集異記》之文。

僧普滿

大曆中,有僧,號普滿,隨意所爲,不拘僧相,或歌或笑,莫喻其旨。以言事往往有驗,故時人待之爲萬迴建中初,於潞州佛舍中題詩數篇而亡。所記者云:「此水連水,雙珠血滿川。青牛將赤虎,還號太平年。」題詩後,人莫能知。及賊稱兵,衆方解悟。「此水」者,「泚」字。「涇水」者,自涇州兵亂也。「雙珠」者,也。「青牛」者,興元二年乙丑歲,乙者木也,丑者牛也。明年改元貞元按《舊唐書·德宗紀上》,興元僅一年,興元二年正月改元貞元,此所記有誤。歲在丙寅,丙者火也,寅者虎也,至是賊已平。故云:「青牛將赤虎,還號太平年。」出《廣德神異録》亦見於《杜楊雜編》卷上。

秦城芭蕉

天水之地,邇於邊陲,土寒,不産芭蕉。戎帥使人於興元求之,植二本于亭臺間。每至入冬,即連土掘取之,埋藏于地窟。候春暖,即再植之。庚午、辛未之間,有童謡曰:「花開來裹,花謝來裹。」而又節氣變而不寒,冬即和煦,夏即暑毒,甚於南中,芭蕉於是花開。人不識,遠近士女來看者,填咽衢路。尋則人犯我封疆,自爾年年一來,不失芭蕉開謝之候。乙亥歲,援師不至,自之西,竟爲人所有。暑濕之候,一如巴邛者。蓋劍外節氣,先布於秦城。童謡之言,不可不察。出《玉堂閒話》

睿陵僧

睿陵之側,有貧僧居之,草衣芒屨,不接人事。嘗燔木取灰貯之,亦有施其資鏹者,得即藏於灰中,無所使用。出入必輓一拖車,謂人曰:「此是駟馬車,汝知之乎?他日,必有龍輿鳳輦,萃於此地。」居人罔測其由。及高祖皇帝因山於此,陵寢陶器,所用須灰。僧貯灰甚多,至于畢功,資用不闕。又於灰積中頗獲資鏹。輦輅之應,不差毫釐。因山既畢,僧亦化滅。睿陵行禮官寮,靡不知者。出《玉堂閒話》

興聖觀

蜀城舊有興聖觀,廢爲軍營,庭宇堙毁,已數十年。軍中生子者,奕世擐甲矣,殊不知此爲觀基。甲申歲,爲蜀少主生日,僚屬將率俸金營齋。忽下令,遣將營齋之費,亟修興聖觀。左徒藏事,急如星火,不日而觀成。丹雘未晞,興聖統師而入《舊五代史·王衍傳》:「唐同光三年九月十日,莊宗下制伐蜀,命興聖宮使魏王繼岌爲都統。」事在甲申(同光二年)之明年。嗟乎,國之興替,運數前定,其可以苟延哉!出《王氏見聞》

駱駝杖

地無駱駝,人不識之。將亡,王公大人及近貴權幸出入宮省者,竟執駱駝杖以爲得禮,自是,内外效之。其杖長三尺許,屈一頭,縛以樺皮。識者以爲不祥。明年,北軍至,駱駝塞劍棧而來,般輦珍寶,填滿城邑,至是方驗。出《王氏見聞》

本卷佚文補充如下:

朱來烏

代宗朝,異國所獻奇禽馴獸,自上即位,多放棄之。建中二年,南方貢朱來鳥,形有類于戴勝,而紅觜紺尾,尾長于身,巧解人語,善别人意。其音清響,聞于庭外數百步,宮中多所憐愛,爲玉屑和香稻以啖之,則其聲益加寥亮。夜則棲于金籠,晝則飛翔于庭廡,而俊鷹大鶻不敢近。一日,爲巨雕所搏而斃,宮中無不噓唏。或遇其籠自開,内人有善書者,于金華紙上爲朱來鳥寫《多心經》。及朱泚犯禁闈,朱來鳥之兆明矣。出《杜陽雜編》

聖善寺

東都聖善寺,締構壯麗,甲于天下。愚曾看《修寺記》云:「殿基掘地及泉,以蜃灰和香土錯實之,所以備傾墊也。」乾符初,嘗有估客瀝愿帚除殿屋之表,工徒集金三十萬以埏埴疊脊,峻十有三尺,每瓦丘鐵貫之具,率以木者,神功異績,不可殫記,咸此類也。賊陷之前年,寺僧見東鴟鳴吻上有青碧霏烟,徑沖天漢,如筒如幢,其圍合抱。是日秋霽,天無纖雲。斯氣也,自卯至酉,而後銷散,烟中隱隱然,如有物上下于其間。觀者如堵,竟不能諭。粤二年,燼滅于賊燧。出《唐闕史》《永樂大典》卷一三八二三引有此條,無「乾符初……咸此類也」句;卷四九〇八引有此條,文字略簡。《會校》言見《永樂大典》卷一三八三二,誤。

以下三條均據《太平廣記詳節》卷一〇輯補。

蕃中六畜

後唐甲午、乙未之歲,西距吐蕃,東連獫狁,一二年間,其蕃中駝馬牛羊無巨細,皆頭南而臥。乃有新産者,目未開,口未乳,便南其頭。戎人大惡之云:「我蕃中以此爲盛衰則候,六畜頭南者,北地將饑饉,賤貨牛馬,索食于家矣。」則竟加箠撻,牽而向北,旋又向南。其華髮者嘆曰:「不唯西蕃饑歉,抑東夷亦有薦食。中國之兆,蓋自數百年來相傳有准,必恐鮮卑矣。」至甲辰、乙巳之歲,果西蕃大饑,地無寸草,皆南奔,賤貨畜馬,𢹂挈老幼,丐食于之間,殍踣者甚衆。中國鬼方薦食。蓋六畜先南其首,爲北戎之弊兆明矣。出《玉堂閒話》

耶孤兒

石高祖父事戎王,禮分甚至,此則以羅紈、玉帛、瑞錦、明珠,竭中華之膏血以奉之,彼則以貂皮、獸鞟、瘦馬、疲牛爲酬酢。庚子歲,遣使獻異獸十數頭,巨于狟而小于貉,兔頭狐尾,猱顙狖掌,其名「耶孤兒」。北方異類,華夏所無。其肉鮮肥,可登鼎俎。晉祖不忍炮燔,敕使置于沙台院,穴而畜之,仍令山僧豢養。自後蕃衍,其數漸多。沙台爲其穿穴,迨將半矣。都下往而觀者,冠蓋相望。司封郎中王仁裕爲其不祥之物,因著歌行一篇,題于沙台院西垣以志之。

其歌曰:「北方有獸生寒磧,怪質奇形狀不得。如狟如貉不狟貉,狖指兔頭猴顙額。善拿攫,能跳擲,中華有眼未曾識。天矯貴族用充庖,鳳髓龍肝何所直?彼中君長重歡盟,藉手將通兩國情。方木匣身皮鎖頸,萬里迢迢歸帝城。黄龍殿前初放出,乍對天威爭股栗。形軀無複望生全,相顧皆爲機上物。懼鼎俎,畏犧牲,天子仁慈不忍烹。送在沙台深穴裏,永教閑處放生長。郊外野僧諳物情,朝哺豢養遵明聖。潭廣羅疏天地寬,從此不憂傷性命。同華夷,共胡越,粒食陶居何快活。雖感君王有密恩,言語不通無所説。鑿垣墻,置陵闕,生子生孫更無歇。如是孽畜歲月多,兼恐中原總爲穴。耶孤兒,耶孤兒,語淺義深安得知?」

愚嘗竊議之曰:耶者,胡王也。兒者,主也。言耶孤兒乃父辜其子也。其後戎王犯闕,劫主,據神州,四海百郡皆爲犬戎之窟穴。耶孤兒先兆可謂明矣。出《玉堂閒話》

胡 王

丙午歲十二月,戎師犯闕。明年三月十七日胡王自而北,是日路次于赤岡。日過晡,忽于胡王廬帳之中,有聲殷殷然,若雷起于地下,有頃乃止。胡王懼,召術數者,占其吉凶。占者紿曰:「此土地神所作。」乃命祭禱焉。四月中,過邢州,胡王遇疾。嘗一日向夕,有大星墜于穹廬之中,胡王見而惡之,但唾咒而已,藩漢從官無不覩其異。十六日行次欒城,其疾遂亟。二十一日,乃殂。訪其所殂之地,則曰「殺胡林」也。初,胡王之將南也,下令間數州,悉使藏冰。至是嬰疾,熱作,不勝其苦,命近州輸冰,于手足心腋之間皆多置冰,已至于絶。及其殂也,左右破其腹,損其腸胃,用鹽數斗以内之,載而北去。人目之爲「帝𦍣」焉。本書卷五百之《帝羓》「𦍣」作「羓」。

嘗試論之曰:夷狄異類,一氣所生,歷代以來,互興疊盛。故周文王之時,西有昆夷之患,北有獫狁之難。之後,匈奴始强,控弦百萬,抗衡中原。後漢中葉,患在諸之衰,二虜尤熾。已降,喪亂弘多,竊命盜國,蓋非一焉。之間,吐渾爲暴;大業之後,突厥稱制。皇唐受命,頗患諸戎,貞觀之初,延陀内侮,天后之際,奚霫犯邊。次則吐蕃大興,後則回紇作孽。之末,沙陀得志;爰及後世,契丹最雄。自非明主賢君,神功聖德,則不能攘猾夏亂華之類,拯横流熾爨之災。觀夫契丹自數十年以來,頗有陵跨之意,吞併諸國,奄有疆土。清泰之末,横行中原,興,假號稱帝,,盡入堤封;玉帛綺紈,悉盈沙漠。石氏失馭,奸臣賣國,雄師毅卒,束手送降。赤子蒼生,連頭受君,戮父失守,將相爲俘,荆棘鞠于宮廷,狐兔游于寢廟。云昏日慘,鬼哭神悲。開闢已還,未有若此之亂也。豈非時鐘剥道,天産奸雄,不然,則安得鈎爪鋸牙,恣行吞噬,氈裘左衽,專爲桀驁。且夫一女銜冤,三年赤地;一夫仰訴,五月嚴霜。豈有百萬黎庶膏鋒血刃,而蕩蕩上帝竟無意于覆燾乎!物不可以終否,道不可以終窮,天方啓,真人崛起,渠魁殞斃,腥穢自除。

詳其殷雷之怪,藏冰之兆,殺胡之讖,星墜之妖,則胡王之死也,豈偶然哉?豈偶然哉?出《玉堂閒話》
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