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四百四十四 畜獸十一

《太平廣記》——李昉等十四人

猿上

  • 白猿
  • 周群
  • 猳國
  • 歐陽紇
  • 陳巖
  • 魏元忠
  • 韋虚己子
  • 王長史

猿 上

白 猿

越王范蠡手戰之術,范蠡答曰:「臣聞有處女,國人稱之。愿王請問手戰之道也。」於是王乃請女。女將北見王,道逢老人,自稱袁公。問女曰:「聞子善爲劍,得一觀之乎?」處女曰:「妾不敢有所隱也,唯公所試。」公即挽林杪之竹,似桔槁,末折墮地,女接取其末。袁公操其本而刺處女,處女應節入之三。女因舉杖擊之,袁公飛上樹,化爲白猿。出《吴越春秋》

周 群

周群妙閒讖説,游岷山採石,見一白猿,從絶峰下,對而立。抽所佩之刀以投白猿,猿化爲一老翁,手中有玉板長八寸,以授問曰:「公是何年生?」答曰:「今已衰邁,忘其生之年月,憶從軒轅之時,始學曆數。風后容成,皆黄帝之史,就余授曆術。至顓頊,更考定日月星辰之運,多差異。及春秋時,有子韋子野裨竈之徒,權略雖驗,未得其門。爾來世代,不復可紀,因以相襲。至大漢之時,有洛下,得其大旨。」服其言,更精勤算術。乃考校年曆之運,驗于圖緯,知應滅。及明年,歸命,「歸命」《拾遺記》作「歸命奔吳」。皆稱周群詳陰陽之類也。人謂之「後聖」。出《王子年拾遺記》

猳 國

中西南高山之上,有物與猴相類,長七尺,能作人行,善走逐人,名曰「猳國」,一名「馬化」,或曰「玃」。伺道行婦女年少者,輒盜取將去,人不得知。若有行人經過其旁,皆以長繩相引,猶故不免。此物能别男女氣臭,故取女,男不知也。若取得人女,則爲家室。其無子者,終身不得還。十年之後,形皆類之,意亦惑,不復思歸。若有子者,輒抱送還其家。産子皆如人形。有不養者,其母輒死。故懼怕之,無敢不養。及長,與人不異,皆以爲姓。故今中西南多姓,率皆是猳國馬化之子孫也。出《搜神記》

歐陽紇

大同末,遣平南將軍藺欽南征。至桂林,破李師古陳徹。别將歐陽紇略地至長樂,悉平諸洞,深入險阻。妻纖白,甚美。其部人曰:「將軍何爲挈麗人經此?地有神,善竊少女,而美者尤所難免。宜謹護之。」甚疑懼,夜勒兵環其廬,匿婦密室中,謹閉甚固,而以女奴十餘伺守之。爾夕,陰雨晦黑。至五更,寂然無聞。守者怠而假寐,忽若有物驚寤者,即已失妻矣。關扃如故,莫知所出。出門山險,咫尺迷悶,不可尋逐。迨明,絶無其跡。大憤痛,誓不徒還。因辭疾,駐其軍,日往四遐,即深凌險以索之。既逾月,忽于百里之外叢蓧上,得其妻繡履一隻,雖雨浸濡,猶可辨識。尤悽悼,求之益堅。選壯士三十人,持兵負糧,巖栖野食。

又旬餘,遠所舍約二百里,南望一山,葱秀迥出。至其下,有深溪環之,乃編木以渡。絶巖翠竹之間,時見紅綵,聞笑語音。捫蘿引絚,而陟其上,則嘉樹列植,間以名花。其下緑蕪,豐軟如毯。清迥岑寂,杳然殊境。有東向石門,婦人數十,被服鮮澤,嬉游歌笑,出入其中。見人皆謾視遲立。至則問曰:「何因來此?」具以對。相視嘆曰:「賢妻至此月餘矣。今病在牀,宜遣視之。」入其門,以木爲扉,中寬闢若堂者三。四壁設牀,悉施錦薦,其妻臥石榻上,重茵累席,珍食盈前。就視之,回眸一睇,即疾揮手令去。諸婦人曰:「我等與公之妻,比來久者十年。此神物所居,力能殺人,雖百夫操兵,不能制也。幸其未返,宜速避之。但求美酒兩斛,食犬十頭,麻數十斤,當相與謀殺之。其來必以正午後,慎勿太早。以十日爲期。」因促之去。亦遽退。遂求醇醪與麻犬,如期而往。婦人曰:「彼好酒,往往致醉。醉必騁力,俾吾等以綵練縛手足于牀,一踴皆斷。嘗紉三幅,則力盡不解。今麻隱帛中束之,度不能矣。遍體皆如銕,唯臍下數寸,常護蔽之,此必不能禦兵刃。」指其旁一巖曰:「此其食廩,當隱于是,靜而伺之。酒置花下,犬散林中。待吾計成,招之即出。」如其言,屏氣以俟。

日晡,有物如匹練,自他山下,透至若飛,徑入洞中。少選,有美髯丈夫長六尺餘,白衣曳杖,擁諸婦人而出。見犬驚視,騰身執之,披裂吮咀。食之致飽,婦人競以玉盃進酒,諧笑甚歡。既飲數斗,則扶之而去。又聞嬉笑之音。良久,婦人出招之,乃持兵而入。見大白猿,縛四足于牀頭,顧人蹙縮,求脱不得,目光如電。競兵之,如中銕石。刺其臍下,即飲刃,血射如注。乃大嘆咤曰:「此天殺我,豈爾之能。然爾婦已孕,勿殺其子。將逢聖帝,必大其宗。」言絶乃死。

搜其藏,寶器豐積,珍羞盈品,羅列几桉。凡人世所珍,靡不充備。名香數斛,寶劍一雙,婦人三十輩。皆絶其色,久者至十年,云色衰必被提去,莫知所置。又捕採唯止其身,更無黨類。旦盥洗,著帽,加白袷,被素羅衣。不知寒暑。遍身白毛,長數寸。所居常讀木簡,字若符篆,了不可識。已則置若磴下。晴晝或舞雙劍,環身電飛,光圓若月。其飲食無常,喜啗果栗,尤嗜犬,咀而飲其血。日始逾午,即剡然而逝。半晝往返數千里,及晚必歸。此其常也。所須無不立得。夜就諸牀嬲戲,一夕皆周,未嘗寐。言語淹詳,華音會利。然其狀即猳玃類也。

今歲木落之初,忽愴然曰:「吾爲山神所訴,將得死罪。亦求護之於衆靈,庶幾可免。」前此月生魄,石磴生火,焚其簡書,悵然自失曰:「吾已千歲而無子,今有子,死期至矣。」因顧諸女,泛瀾者久。且曰:「此山峻絶,未嘗有人至。上高而望,絶不見樵者。下多虎狼怪獸。今能至者,非天假之何耶?」取寶玉珍麗及諸婦人以皆歸,猶有知其家者。

妻周歲生一子,厥狀肖焉。後陳武帝所誅。素與江總善,愛其子聰悟絶人,常留養之,故免于難。及長,果文學善書,知名于時。出《續江氏傳》書志著録作《補江總白猿傳》。

陳 巖

潁川陳巖叶夢舞陽人,僑居東吴景龍末,舉孝廉,如京師,行至渭南,見一婦人,貌甚姝,衣白衣,立于路隅,以袂蒙口而哭,若負寃抑之狀。生乃訊之,婦人哭而對曰:「妾,人也,其氏,家于弋陽縣。先人以高尚聞于間,由是隱跡山林,未嘗肯謁侯伯。妾雖一女子,亦有之志,方將棲踪,以遂其好。適遇有沛國劉君者,尉弋陽,常與妾先人爲忘形之友,先人慕劉君之高義,遂以妾歸劉氏。自爲劉氏婦且十年矣,未嘗有纖毫過失。前歲春,劉君調補真源尉。「真源」《宣室志》作「宜原」。未一歲,以病免,盡室歸于渭上郊居。劉君無行,又娶一盧氏者,濮上人,性極悍戾,每以唇齒相及。妾不勝其憤,故遁而至此。且妾本慕神仙,常欲高蹈雲霞,安巖壑之隱,甘橡栗之味,亦足以終老,豈徒擾于塵世,適足爲累?今者分不歸劉氏矣。」已而嚬容怨咽,若不自解。性端慤,聞其言,甚信之。因問曰:「女郞何所歸乎?」婦人曰:「妾一窮人,安所歸?雖然,君之見問,其有意耶?果如是,又安敢逆君之命。」喜,即以後乘駕而偕焉。

至京師,居永崇里。其始甚謹,後乃不恭,往往詬怒,若發狂之狀。惡之而且悔。明日出,婦人即闔扉,鍵其門,以衣囊置庭中,毁裂殆盡。至夕,歸,婦人拒而不納。怒,即破戶而入。見己之衣資,悉已毁裂,因詬而責之。婦人忽發怒,毁之衣襟佩帶,殆無完縷。又爪其面,嚙其肌,一身盡傷,血沾于地,已而嘷叫者移時。患之,不可制。於是里中民俱來觀,簇其門。時有郝居士者,在里中,善視鬼,有符籙呵禁之術,聞婦人哭音,顧謂里中民曰:「此婦人非人,乃山獸也,寓形以惑于世耳。」民且告于即請焉,居士乃至所居。婦人見居士來,甚懼。居士出墨符一道,向空擲之,婦人大呼一聲,忽躍而去,立于瓦屋上。竊怪之。居士又出丹符擲之,婦人遂委身于地,化爲猿而死。

既悟其妖異,心頗怪悸。後一日,遂至渭南,訊其居人,果有劉君廬于郊外。即謁而問焉。曰:「吾常尉于弋陽弋陽多猿狖,遂求得其一,近兹且十年矣。適遇有故人自濮上來,以一黑犬見惠,其猿爲犬所嚙,因而遁去。」竟不窮其事,因録以傳之。後以明經入仕,終于秦州上邽尉。客有游于太原者,偶于銅鍋店精舍,解鞍憇焉。于精舍佛書中,得劉君所傳之事,而文甚鄙。後亡其本。客爲余道之如是。出《宣室志》

魏元忠

魏元忠本名真宰,素强正,有幹識。其未達時,家貧,獨有一婢,厨中方爨,出汲水還,乃見老猿爲其看火,婢驚白之。元忠徐曰:「猿愍我無人力,爲我執爨,甚善乎。」又常呼蒼頭,未應,狗代呼之,又曰:「此孝順狗也,能代我勞。」又獨坐,有群鼠拱手立其前,又曰:「鼠饑,就我求食。」乃令食之。夜中,鵂鶹鳴其屋端,家人將彈之,又止之曰:「鵂鶹晝不見物,故夜飛,此天地所育,不可使南走,北走胡,將何所之?」其後遂絶無怪矣。

元忠歷大官,至侍中、中書令、僕射。則天崩,中宗在諒暗,詔元忠攝冢宰,百官總己以聽三日,年八十餘方薨。始元忠微時,常謁張景藏景藏待之甚薄,就質通塞,亦不答也,乃大怒曰:「僕千里裹糧而來,非徒然也。必謂明公有以見教,而乃金口木舌以相遇,殊不盡勤勤之意耶!然富貴正由蒼蒼,何預公事?」因拂衣長揖而去,景藏遽牽止之,曰:「君相正在怒中,後當貴極人臣。」卒如其言。出《廣異記》

韋虚己子

戶部尚書韋虚己,其子常晝日獨坐閤中,忽聞簷際有聲,顧視乃牛頭人,真地獄圖中所見者,據其所下窺之。伏不敢動,須臾登階,直詣牀前,面臨其上。如此再三,乃下去。子不勝其懼,復將出内,即以枕擲之,不中,乃開其門,趨前逐之。子叫呼,但遶一空井而走,迫之轉急,遂投于井中。其物因據井而坐,仰觀之,乃變爲一猿。良久,家人至,猿即不見。視井旁有足跡奔蹂之狀,怪之,窺井中,乃見在焉。懸縋出之,恍惚不能言,三日方能説,月餘乃卒。出《廣異記》

王長史

東都崇讓里李氏宅,里傳云:「其宅非吉之地,固不可居。」李生既卒,其家盡徙居陸渾别墅,由是鍵其門且數年矣。開元中,有王長史者,亡其名。長史常爲清顯官,以使酒忤權貴,遂擯爲長史于間。後退居洛中,因質李氏宅以家焉。長史素勁,聞其宅有不祥之名,且曰:「我命在天,不在宅。」即入而居。常獨處堂之西宇下。後一夕,聞有哀嘯之音,極清楚,若風籟焉。長史起而望之,見一人,衣黑衣,立于几上。長史嚴聲叱之,其人即便舉一几擊長史肩,長史懼而退,其人亦去。長史因病瘡,且甚。後旬餘,方少愈。夜中又聞哀笑之音,「哀笑」《宣室志》作「哀嘯」。家僮尋之,見前時黑衣人在庭樹上。長史有弟善射,于是命弓射之,一發遂中。其人嘷叫,跳上西廡屋瓦而去。明日尋其跡,皆無所見。歲秋,長史召工人重修馬廐,因發重舍,内得一死猿,有矢貫脇。驗其矢,果長史弟之矢也。方悟黑衣者乃猿爾。出《宣室志》

本章完!